鴻都門學——最早的文學藝術大學
鴻都門學是中國歷史上最早的一所文學藝術大學,設置于東漢靈帝時。漢靈帝劉宏(156-189)是位既昏庸但又有才藝的皇帝,曾自撰《皇羲篇》50章氣他引召了一批在太學諸生中能為文賦的人,招集時起先還比較注重要與經學相關,后來把一些尺犢寫得好以及工書鳥篆的人都引召去,共有數十人,有許多是侍中祭酒樂松和賈護二人引薦的。他們都集中于鴻都門下,以備靈帝侍從顧問。這些人常向靈帝陳說一些民間的事情,靈帝很喜歡聽,有人往往由此受到例外擺升。祖、靈時宦官專權,官僚士大夫連結太學生反對宦官,于是朝廷迭興“黨錮之禍”,宦官獨持朝政。
靈帝和宦官們為了籠絡知識分子,擴大宦官勢力,要另立治經學以外的學府,可與太學對壘。于是在光和元年(178)于洛陽鴻都門內設置獷鴻都門學。在鴻都門學中畫了孔子及72弟子像懸掛,以示文藝和經學一樣,同傳授于孔子,有相等的地位。靈帝還下詔,救尚方為鴻都文學樂松、江覽等32人畫圖像,并在畫像上寫了贊語,以獎勉激勵學習的人。東漢初,明帝曾畫光武帝時名臣、列將32人的圖像立于南宮云臺,靈帝也曾為太傅胡J’‘、太尉黃瓊畫圖像于宮禁內,并詔議郎蔡K為之作頌,胡、黃二人是數朝老臣,位至元輔,一向只有大功殊勛的人才能享受的榮耀,也給了那些鴻都文學中人,大大提高’了文學藝術人才的地位,其目的是以此來與“黨人”所標榜的“八俊”、“八顧”、‘.八及”、“八廚”等32名士相抗衡。鴻都門學“諸生皆救州、郡、三公舉用辟召?;虺鰹榇淌?、太守,人為尚書、侍中,乃有封侯賜爵者”。鴻都門學諸生的侍遇超過了太學諸生。
自漢武帝以來,以通經藝或為賢良方正孝廉之士,通過薦舉、考核、征辟而人仕的途徑之外,又多出一條文學藝術的途徑,且獲得利祿更為便捷了,或“獻賦一篇,或鳥篆盈簡,而位升郎中,形圖丹青’,腸。于是招致官僚、士大夫們激烈的反對。最先在靈帝引召能文賦、為尺犢及工書鳥篆者待制鴻都門下,并“待以不次之位”,蔡琶即上封事,以為“書畫辭賦,才之小者,匡國理政,未有其能”,弄得“諸生競利,作者鼎沸”.要求靈帝不要讓這些人出仕州郡。時在熹平六年(177)七月。。但是靈帝未予采納,反而置立了鴻都門學。蔡邕又聯系當時出現的一些災異,要求靈帝對“尚方工技之作,鴻都篇賦之文,可以消息,以示惟憂”氣光祿大夫楊賜上書日:“今妾媵嬖人閹尹之徒,共專國政,欺閣日月。又鴻都門下,招會群小,造作賦說,以蟲篆小技見寵于時,如驥兜、共工更相薦說,旬月之間,并各拔摧,樂松處常伯,任芝居納言。鄭儉、梁鵠俱以便辟之性,佞辯之心,各受豐爵不次之寵。"G4尚書令陽球也上奏:“案松(樂松)、覽(江覽〕等皆出于微蔑,斗臂小人,依憑世戚,附托權豪,俯眉承睫,傲進明時。”請求靈帝“愿罷鴻都之選,以消天下之謗n氣但靈帝一概不予理睬。這些反對設立鴻都門學的激烈言論背后,蘊含著官僚士大夫集團與宦官集團勢不兩立的斗爭;也反映了儒家以經學為本,以技藝為末,認為鴻都門學以辭賦書畫為教育內容,培養的人不能“匡國理政”,是舍本逐末。而鴻都門學中人又都是出身卑微的“斗管小人”,通過獻辭賦和寫鳥篆即可入仕,甚至封侯賜爵,“非以教化取士之本”。所以官僚士大夫們竭力要求罷鴻都門學,以奪回他們壟斷文化、教育和取士的特權。
蔡邕本人是一位多才多藝的學者,是出色的文學家和書法家,恰恰蔡邕是最激烈反對鴻都門學的人之一,這些官僚士太夫的思想和言論,在以后1000多年的封建社會中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史家和學者往往對鴻都門學大多持非議,一些官僚士大夫出身的書法家也往往在口頭上把書法放在最次等的地位。典型者如明末的黃道周,在崇禎七年甲戌(1634)所作的論書卷子中寫道:“作書是學問中第七八乘事,切勿以此關心。王逸少品格在茂弘、安石之間,為雅好臨池。聲實俱掩。余素不喜此業,只謂釣弋徐能,少賤所該,投壺騎射,反非所宜,若使心手徐閑,不妨旁及……人讀書先要問他所學何學,次要定他所志何志,然后淵瀾經史,波及百氏。如寫字畫絹.乃鴻都小生孟浪所為,豈宜以此涵于長者?……雅尚之倫,便當尋其意義,別其體況,安能閹然含汁腐毫,與梁鵲、皇象之鑄比驪齊轍乎?’,@然而在南明隆武二年,即清順治三年(1646)正月,黃道周為清兵所俘,從新安押解南京,絕食14日,在獄中恭楷錄自作詩30首。就義前從容索筆作書,先以小楷,既而行書,最后以大字草書寫完。黃道周一面聲明“作書是學問中第七八乘事,切勿以此關心”,“余素不喜此業”.一面又對翰墨傾注了政治意識、道德觀念和生活情感,其書法盤旋翻復、峭拔冷峻,表現了強烈的個性,形成了獨特的風格。既對書法酷愛并作為自己感情的依托,但又時時要將“經世致用”、“玩物喪志”的先圣遺訓提醒自己和告誡后進。正統觀念的士大夫書家一直處在這一矛盾的心態中。
鴻都門學的置立.使書法教育從與識字教育緊密結合在一起的書寫教育,上升為獨立的藝術教育;從作為學習律令或《論語》、《孝經》和經學初階的小學教程,上升到與太學抗衡的專業藝術大學的教程。這與同時期產生的非實用而更能充分表現線條美的今草書,都標志著書法已從“經藝之本,王政之始”的文字觀念約束中完全解放了出來。文學藝術的社會地位也得到了提高,對文學藝術的發展起到了促進作用。鴻都門學對不久以后即崛起的建安文學,不無有益啟迪。鴻都門學也收羅、培養了一批書法家。衛恒《四體書勢·隸勢序》云:“靈帝好書,時多能者,而師宜官為最,大則一字徑丈,小則方寸千言,甚矜其能。”師宜官不僅擅長隸書,而且能大能小,展縮自如。師宜官之外,還有梁鵲也是著名的鴻都門學書家。梁鵠善“八分”大字,其書法為靈帝所賞識,官至選部尚書。梁鵲在門閥大族出身的官僚楊賜的眼里,是一個“以便辟之性,位辯之心,蒙受豐爵不次之寵”的小人,但是卻為宦官家庭出身、代表寒族地土階層的曹操父子深為傾慕。梁鵠曾投奔在劉表處,曹操在攻破荊州后,就加以訪求,招致來后又授以官職。曹操將梁鵠的書法“懸著帳中,及以釘壁玩之,以為勝宜官”。梁鵠善干寫大字,曹魏宮殿題署大多為梁鵠所書。衛恒《四體書勢·隸勢序》還講:梁鵠有位弟子毛弘,魏晉時的八分書都是以毛弘為法。梁鵠、毛弘的字都已不能確指是否有傳于世,但可以推測,如曹魏《上尊號碑》、《受禪表碑》、《孔羨碑》以及西晉《皇帝三臨辟雍碑》等結體方整、用筆峻拔之書作,或是梁鵠、毛弘親自書丹,或是取其法者。官僚上大夫將鴻都門學中善書者斥之為“蟲篆小技”、“鳥篆盈簡”,實是一種鄙夷藝術的言辭,鴻都門學中人并非僅工鳥蟲篆,其代表書家師宜官、梁鵠、毛弘等皆善隸書,以及草書??梢婙櫠奸T學對書法的鉆研和教學是各體都有的。來源書法 屋,書法屋中國書法學習網。
當然鴻都門學也有許多混跡其中、以求利祿的不學之徒,所謂“亦有筆不點犢,辭不辯心,假手請字,妖偽百品,莫不被蒙殊恩,蟬蛻滓濁"。其實不光是鴻都門學如此,一些被貢舉的秀才、孝廉往往也名不符實,太學經學也是“章句漸疏”、“浮華相尚”。尤其黨錮之禍以后,許多名流、學者被牽連流廢,太學生在考試時為了爭等第高下,常發生糾紛,相互忿然,攻許告發,還有用賄賂的手段,將宮中蘭臺所藏漆書經文私加篡改,以合自己解說的。所以當時仕途黑暗,爭奪利祿不擇手段.各方面都一樣。不獨鴻都門學中一些人寡廉鮮恥。
鴻都門學沖破了太學自建立以來將經學作為唯一教育內容的樊籬,培養了·批文學藝術的專門人材,這是一個創舉。在我國封建社會以后的1000多年里,在取士和官方辦學方面都有過一定的影響。如唐代以后,有過以詩賦作為科舉考試的內容。北宋設立翰林圖畫院,以才藝之高下,分別授以抵侯、待詔、藝學、學生等職銜?;兆诔?,立“書畫學”,有肄業和考績等制度。鴻都門學在文化藝術史上應有其一定的位置。